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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棵小草长成参天大树的逆风而行
我,1983年生于吉林小县城,自小父母离异,姐弟俩被法院判给父亲;
父亲无正式工作,上山砍柴卖柴,后来蹬三轮车作为生计,家徒四壁,常年迁徙,搬家50余次,直到2017年我在加拿大买了独立屋才有了自己的房子;
单亲孩子性格自卑懦弱,悲惨童年寒门苦读,本科毕业后辗转选择北漂;
感谢应试教育让我成为受益者,感恩北京漂泊生活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;
机缘巧合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女人,照亮我的内心,两人无老可啃,靠携手实现逆袭。
“若非生活所迫,谁愿背井离乡”
前言:
本文纪实讲述了一位80后寒门学子,资质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,自食其力风雨兼程从东北小县城到北京漂泊九年,目前在加拿大漂泊五年的真实经历。
我从孑然一身,到现在一个房子,两台车,三个孩子的五口之家,我们仍然在努力。
故乡容不下肉身,他乡容不下灵魂,若能一世安稳,谁愿颠沛流离。
知识改变命运,我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。
东北童年往事
一直以来,我对于自己的简介,都是满满的自怜和悲情,作为83年生人的我,背负了太多的苦痛,大概几句话描述一下我的童年就是,受冻挨饿蹭百家饭,居无定所搬家五十余次,生活极度穷苦,性格严重自卑,能努力奋斗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,真要感谢老天爷的眷顾。
我出生在吉林省的一个小县城,在我两岁时父母离婚,法院把我们姐弟俩判给了父亲,母亲改嫁。从小被剥夺的母爱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说,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,只是到后来懂事后我才发觉,自己最不愿意说出口的就是“妈”字,总觉得这是一句骂人的话。
没妈的孩子像根草,父亲没有正式工作,姐弟俩从小跟着他披星戴月进入东北林场深山砍树。亲近大自然对于孩子来说是最有趣的,我跟着姐姐拿着麻袋捡核桃,像寻宝一样找到核桃树使劲摇晃,满满一麻袋拎回家放火盆里烧开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核桃仁。父亲怕我们俩跑丢,经常一边砍树,一边在深林里呼喊我们的名字,我们也及时回应着并嘎嘎大笑,笑声在丛林中四处荡漾,此一声,彼一声,无忧无虑的飘荡着。
到饭点儿了,饥肠辘辘的爷仨挤在马车上,父亲擦擦额头的汗珠,从怀中掏出黝黑的擦脸毛巾,打开它,里面包裹着热气尚存的饭嘎嘎(大米饭烧焦的锅巴),掰下一块给我,再掰下一块给姐,一边说:“趁热吃!”,一边自己狼吞虎咽。我和姐姐疯闹的满头大汗,小脸通红,捧起大塑料水壶,咕咚咕咚仰脖牛饮,有吃有喝有爸爸,无论在哪都是家。
夕阳西下,策马扬鞭往家赶,到了林场收费站栏杆处,父亲下车卷根旱烟,递给窗户处的大叔:
“老赵,今儿个你值班啊?”
“呦,你又带孩子上山啦!”
“跑腿子一个,孩子放家里没人看呐”
“哎,真是不易,过,过,过,赶紧回家做饭去吧”
边说边抬起栏杆给我们放行。
“驾!”伴着习习暖风和夕阳余辉,在父亲的悦耳口哨和滴答马蹄声中,我和姐姐累了一天,趴在树缝里渐渐进入梦乡。
醒来时已经天黑,我的印象中那时回家的路特别远,经常是被凉风吹醒,却仍在赶路,“吁~”,父亲早有准备,叫停马车,从包裹里掏出外套给我和姐姐披上,“很快就到家了啊!”又是这句话。
夜已深,回到家后赶紧钻进屋子,休息片刻要和父亲铡草喂马生火做饭,吃完饭后如果还有力气就帮着摸黑拉锯劈柴,否则就是父亲一个人把柴禾收拾出来,第二天早起装马车赶到集市去卖。
上面的情景对于小孩子来讲,在夏天时还较为有趣,到了冬天,却是另外一番景象。
由于营养不良,每年冬天我的手都会皲裂,大拇指的侧边会裂开一个伤口,过两天会好一些,然后再裂开,然后再好,反反复复的煎熬,我时常会用嘴去裹住大拇指,这样会觉得舒服一些,没有那么疼。
帮爸爸拉锯是最讨厌的力气活儿,长长的锯片需要两个人你来我往,才能把粗壮的树木截断,再用小锯修理,然后斧头劈开,最后晒干拿去卖。而拉锯是个耐力活,伴随着锯齿移动,木屑粉尘会四处乱飞,有时会迷住眼睛或吸到嘴里,印象最深刻的是,我的双手虽然戴着手套,虎口处却仍然会反复磨出水泡,被磨破后钻心的疼痛,血红的破皮处和大拇指的皲裂口遥遥相望,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讲,那疼痛刻骨难忘。
就这样,酷暑风雨无阻,寒冬腊月不停,正所谓“可怜身上衣正单,心忧炭贱愿天寒”,儿时并未觉得苦,吃饱饭,穿暖衣,便能见到我那灿烂的笑容。“拉大锯,扯大锯,姥家门口唱大戏。接闺女,迎女婿,小外孙女也要去”,这是80后很多孩子都会说的口头禅,会玩的小游戏,而我却不曾玩过。
猫冬,在小时候的东北是个普遍现象,寒冬将至,地里的农作物已经换成了钞票,地窖里储备了白菜土豆胡萝卜等物资,天寒地冻冷的邪乎,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营生,便烧热大炕,围坐一起打扑克麻将抽旱烟嗑瓜子,跟墙角慵懒的猫一样窝在家里。
我出生在吉林省的一个小县城,在我两岁时父母离婚,法院把我们姐弟俩判给了父亲,母亲改嫁。从小被剥夺的母爱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说,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,只是到后来懂事后我才发觉,自己最不愿意说出口的就是“妈”字,总觉得这是一句骂人的话。
我们家没有地,一天不出去卖柴禾,就坐吃山空一天。在那个报纸糊墙塑料当窗的年代,依稀记得我小时候居住时间最长的是一个土房子,跟另外一家在同一个屋檐下。屋里说话喘气的哈气清晰可见,窗沿下的大白菜堆冻得梆梆硬,外屋地(厨房)水缸里早已冻上一层厚厚的冰,每天早上要拿葫芦水瓢敲开冰层才能喝到那冰凉甜丝的水,要勾兑锅里烧开的热水才能洗脸,洗好的衣服一个个就像干腐竹一样挂在外面,或者拿屋里慢慢的等待水分升华(由固态不经过液态直接变成气态)。冬天寒风嗖嗖从窗户缝里透进屋,墙角上结冰溜子慢慢渗透着往下延伸,到一定程度估计恒温了便保持那个形状,不融化,也不再扩大,我和姐姐也经常用手指肚或手指甲在窗户上抠雪和冰,画出乱七八糟的形状。后来有个保温的方式就是在室外窗户窗框上糊上塑料布,姐姐用大锅熬大米粥到糊状,父亲拿刷子在窗户框边缘涂一层浆糊,啪嗒一贴,我再帮忙修整绷直。一个漫长的冬季,任凭寒风肆虐,大雪纷飞,但见屋内热气腾腾,房上炊烟袅袅,好不欢快。
我的记忆当中,我们是一直搬家的,从老王家搬到老李家,半年之后又搬到老孙家,而且好多时候是南北炕那种,跟别人家共用一间屋子,中间隔个帘子,哈欠,呼噜声此起彼伏,父亲带着我和姐姐,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。
说到过年,对孩子来讲是无比欢喜的。跟父亲和姐姐一家三口团圆过年,那已经是千禧年了,那一年,帅气的谢霆锋唱着《今生共相伴》,董洁是他节目中的新娘,我和姐姐包饺子,父亲则在浴池的吧台抽着旱烟,看着春晚,等着赵本山。那一年的小品是《钟点工》,本山大叔说:“睡的腰生疼,吃的直反胃,瞅啥都迷糊,干啥啥不对,追求了一辈子幸福(三声),追到手儿明白了,幸福是什么,答!幸福就是遭罪!”
父亲长满皱纹的老脸难得的喜笑颜开,除了能领会小品的段子,我想更多是因为从小拉扯大的儿女在膝下忙前忙后,他是难得的清闲,这可能就是他追到手的幸福吧。
父亲一个人带着我们俩,到了寒暑假便会把我和姐姐分别送走,我猜一来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二来我们可以补充些营养,改善下生活条件,就这样,2000年以前的年,我都是在大娘或者妈妈家度过的。等到过年了,可以有一大包零食和压岁钱,这在自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,孩子们排队说些吉利话,得到自己的那包礼物后,欢天喜地就拆包去了,好不热闹。
“丢丢丢 登登等登,凳登等灯”,70后80后不会陌生这个曲子,那就是86版的《西游记》,伴随着春晚,是每年不可缺少的经典节目。现在再看那画质,简直是不能忍!物质匮乏,信息匮乏的年代,我们的需求也随着变少,幸福也越简单。
在妈妈家过年,我每次都是第一名写完厚厚的寒假作业,然后和弟弟妹妹玩耍,享受到这季节性的母爱,过年磕头拜年,七大姑八大姨,我从来没能分清楚哪个是哪个,跟他们的关系,虽远也近,搞不清楚。春节会有各式面食和丸子,馒头大枣,孩子会有新鞋新衣新书包,妈妈家饺子里会包硬币,谁吃到谁有奖励,所以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大吃特吃,而不知那时的我,是否在挂念着年三十独守陋室的父亲。
父亲那么多年一人过年,从来不吃饺子不放鞭炮,就是窗户糊上新的塑料布,贴个对子,齐活,所以若干年后,等我看到电视剧《马大帅》大年三十流浪街头,在废墟里煮饺子情节的时候,已是泪流满面,这不是悲剧不是喜剧,这是生活。
物质上饥一顿饱一顿穷人孩子早当家,精神上凡事自责自卑自怜委屈自己取悦别人,那时的我,懂事的让人心疼。
在加拿大经常能够看到路边举牌乞讨的人,8岁的儿子会问我他们在干嘛,我会笑着跟他说,他们在要钱啊,爸爸小时候还要过饭呢。这不是说笑,有一年我们的邻居是一家聋哑人,跟我们住南北炕,父亲上山砍柴,姐姐上学了,我自己在家玩,便跟着他们去“赶集”,到了火车站,跪在那里给候车的乘客们磕头,拿着空碗求人家行行好,好几天没吃东西了,人家一看这孩子满脸大鼻涕,袖子蹭锃亮,手上还有裂口,皲裂的脸蛋,干瘪的嘴唇,最要命的是那无辜纯真的眼神杀,行了给点钱可怜可怜他吧。
那些年,任凭风雨飘摇,小草屹立不倒。
穷人孩子早当家
到了上学的年纪,看到老师和同学们夸奖和喜欢学习好的孩子,我便努力读书,以获得大家的赞许和赏识,转眼要升入初中,我却还没有户口。父亲老实巴交,花钱请大娘帮忙走动,终于把我的户口落下了,所以迄今为止,我的户口我是户主,却也是我萌生移民加拿大念头的缘由之一。
90年代,父亲不再砍柴卖柴了,而是租住在市里,开始蹬起了人力三轮车,俗称狗蹬子。初中三年,作为寒门学子,在老师和父亲的嘱咐和鼓励下,寡言少语的我一直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,虽不够聪慧,但足够努力。住的地方可谓是家徒四壁,冬天缩在被窝里鼻子尖都是冰凉的,盖着棉被仍在解答数学题。屋角上挂着冰溜子把糊的报纸浸湿冻住,窗户上室内结霜,这些都无法冷却我学习的热情,因为只有在学习时,我才找得到自信,终于,我顺利考上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。
随着学业越来越重,我瘦弱的身子总是生病,以至于要经常在课堂里挂点滴,初中的时候最经常吃的是北京方便面,高中晚自习则是门口的切糕,或者楼下小卖店的麻花,那个时候时常胃里倒酸水,趴在课桌上任凭酸水顺着嘴唇滴到地上,下课再拿拖布擦去。
我和父亲住在叔辈姐姐家的浴池后面,他白天蹬车载人挣钱,晚上帮忙打更看管着,我们爷俩有个床挤在一起,那时的我,开始以卑微的心试探性的去了解这个世界。
“好好学习,才能有出路”,这是父亲对我的百般嘱咐。初中高中我是听话的孩子,学习成绩好能够获得老师和亲戚的夸奖,我便努力学习,也有过青春叛逆,也有过迷失自己,最终以超过吉林省重点线30分的成绩第一志愿考入当时的大庆石油学院(现东北石油大学),那一年学校刚刚从黑龙江省安达市搬到大庆市,雨夜背着行囊满怀期待步入新校区,如同走入了工地一样,那不是我心目中象牙塔的样子,但却是我迄今居住条件最安稳的四年时光,直到2017年我搬入现在的房子。
大学的专业,我选择了当时要求分数最高的电子信息工程,去了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无知,但也不耽误我青春飞扬,放飞梦想。红色警戒,反恐精英CS,剑侠情缘,传奇,魔兽世界,拳皇97,这些游戏占据了我不少大学时间;吸烟,喝酒,高谈阔论吹牛逼,那是必修课;穷人家的孩子被放出牢笼,没见过世面的我终于摆脱了高考的枷锁,被眼前的自由和诱惑蒙蔽了双眼,人性都是追逐快乐,躲避困难的,能够踏踏实实学习知识,充实自己的,有,但并不是我。
我庆幸的是自己对英语莫名的执着,一直保持着兴趣学习,现在想想,那个时候的动力,就是有人说英语学好的话,毕业可能会容易找工作。
大四的时候,去一位小女孩家里做英语家教,她的父母非常大方和善,家里的装修亮瞎我的眼,卫生间马桶开关我都找了半天,闺房中总是播放着范玮琪的《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》和《最初的梦想》等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曲,当时她家人告诉我说已经办好了加拿大的投资移民,高考完事就会送孩子去蒙特利尔上学。
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蒙特利尔这个城市名字,小女孩跟我畅想欧式浪漫风情的城市文化,描绘的眉飞色舞双眼冒光,而我,只是听个热闹,偶尔笑笑避免尴尬,跟我真的没关系,我只是为了那200块钱而已。
穷人孩子和富人孩子差的,不仅仅是钱。
选择北漂
在加拿大,经常有朋友问我什么学历,我说本科,问我为什么没有考研呢,我只能笑笑。你以为的理所当然,对我来讲是比登天还难。
2006年的7月,是我的大学毕业季,猛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没用,找工作无望,前途一片渺茫,离开了那座象牙塔,再也没有可以庇护我的地方。想考研吗?说实话,想!但也只能想想,我没有机会,家人能供我四年大学都早已肝肠寸断,我就自我安慰说考研只是给自己偷懒找个借口,晚两年步入社会你少了两年的历练,很多知识技能是要不断学习壮大自己才能获得的,我当时没有觉得是自己酸人家,而认为这就是真理,并一直坚信。
大学毕业临别赠言里,一位哥们写的是要走遍世界各地,环球旅行,我给的评论是别TM净整些没用的,先把助学贷款还上了再说。吃过散伙饭,大学毕业即失业,我辞去了800块的工作和英语家教,收拾行囊离开了大庆石油学院回到了吉林。
长三角地区电子厂众多,电信专业的我准备在此扬名立万,揣着姐姐姐夫给我的几千块钱,我踏上了从长春开往苏州的火车。正值毕业季,33个小时的站票,对于初出江湖准备大显身手的我来讲,不算事儿。最初我挺着笔直的腰杆倚在硬座车站的过道,几个小时之后就败下阵来,蜷缩在过道上,夏天闷热,车厢内空气污浊,时不时还有“啤酒饮料矿泉水,花生瓜子八宝粥,来,麻烦把腿收一收”定时巡逻,直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的睡着,弓着身子,头压在书包上,还时刻下意识感受一下自己的内裤,因为钱是缝在内裤兜里的。湿热,焦躁,加上我脑回路清奇穿的很厚,只记得到站之后,我的长腿牛仔裤直接破成了七分裤。当时租住在寒山寺附近的单间里,七月的苏州骄阳似火,热浪袭人,好几个夜晚睡不着,跑到楼下喂蚊子畅想未来。一个月后的招聘会上,我被吴江某电子厂录取了,包吃住2500块一个月,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份正经工作。
两个月后,我打算辞职了。一是看到了产线员工流动性大,学历普遍是初高中的孩子们三班倒,甚至是两班倒太辛苦,同样是加班,我可以坐在格子间混时间,他们则在产线各站点机械的忙碌,而我赚的是他们的两倍,于心不忍;二是跟宿舍的老油条,在这工作六年的大哥打听学习了很多,作为一个台湾的代工厂,副理以上级别基本都是台湾人,我见到大陆人最高的职位就是我们的科长,干了快15年了,如履薄冰的为人处事,作为屌丝的我甚至会很同情他;辞职的最终导火索是,每天上班,下班还特么得解腰带,过安检门,导致后来我都不系裤腰带了,刚开始很新鲜,慢慢觉得有点被侮辱的感觉。
一句话,我能耐不大,脾气不小,自视清高。
此后,开始了我的北漂生涯,明天,你好!
北京,多少人前赴后继,这是年轻人的逐梦之地。我是喷子,是我辞职离开苏州的另外一个原因,当跟这些台湾同事聚餐吃饭酒足饭饱吞云吐雾之后,他们打开话匣子透露出的一些立场,让我如芒刺背如坐针毡,所谓位卑不敢忘忧国,那时的我虽然强烈需要这份工作果腹,但也眼里容不得沙子。
苏州到北京的路上,我的行李就是一个大编织袋,兜比脸干净的境遇,能够痛下决心放弃稳定的工作又开始奔波,我也算是够牛的了,我现在想来,肯定是鸡汤喝多了,不知道天高地厚,总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。
2006年11月的某一天,我首次到达北京站,人好多啊,楼好高啊,空气中弥漫着希望的味道。按照哥们小卡的嘱咐,我辗转搭乘轻轨13号线到达知春路站下车,放下行李等待朋友的期间,我贪婪的环顾四周,艳羡北京的繁华,对我来讲,一切都是新鲜的。
“男孩子闯一闯,没什么坏处”,这是父亲的另一句箴言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,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让我对大北京充满了幻想和希冀,年轻,没有什么不可以!我住进了海淀区西北旺地区月租300的唐家岭,光荣成为了一名“蚁族”,高唱光辉岁月,海阔天空,在几平米的小屋里畅想着未来。
人生地不熟的我,算是在北京落脚了,刚刚踏入社会,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咬牙坚持着,忍受着,但是亲眼看到和亲身经历着,还是让我十分动容。在唐家岭,我首次听到了“蚁族”这个称呼,当地农民修建的3,4层小楼房,每层十几个格子间,共用厕所和厨房,冬天漏风夏天恶臭的公共厕所,估计是大多数人无法容忍的。我和小卡每天缩在几平米的小屋里,盘坐在硬板床上,一边感慨着这些“吃瓦片的”北京土著,一边弹着吉他高唱BEYOND的《海阔天空》,我还跟着学了两天弹奏和弦,但摁琴弦手指太疼了,吃不了这苦放弃了。
这里的年轻人们,每天被塞进360路公交车,人贴人,人踩人,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得到了全面刺激,到站挤下车,整理一下褶皱的衬衫,甩一甩忙乱的发型,清一清冒烟儿的嗓子,步入写字楼开始一天的白领生活。
傍晚回巢前,在社区小饭馆吃碗盖浇饭,汤面,或者烧烤摊,麻辣烫,3,5块钱搞定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然后在网吧投投简历,打打游戏,逛逛周边随处可见的小杂货铺,理发店,我们就如同一个个低头忙碌的蚂蚁,淹没在这豆腐块一样的小街巷里。
北京首份工作
初入社会,也不知道谁给我灌输的思想,总觉得外企高人一等,外企员工都牛逼,一门心思进外企的我,2007年初终于被总部在新加坡的公司聘用,工作地点在海淀区万泉庄,职位是软件测试工程师,负责测试摄像头的驱动程序和应用程序。电信专业的我没有计算机背景,都说软件测试入门比较容易,便剑走偏锋曲线救国,盘算着攒点经验以后跳槽去某游戏软件公司做游戏测试。
2007年1月,我的工作确定后,住在唐家岭多有不便,我跟小卡互道珍重,拎起编织袋,上车,走了。大超,是大学四年睡在我下铺的兄弟,那时他也离开辽宁开始了北漂生活,我俩在肖家河租住了另外一处格子间,每天早上被嘈杂的汽车,匆忙的脚步声吵醒,我开始了正式的北京写字楼的白领生活。试用期1800块,2个月转正后2500,冲着外企,写字楼,白领这几个关键字,我也不会计较眼前的这点工资,虽然确实不够开销的。
大超是大学时分给我烟抽的兄弟,当时是看他口吐烟圈,觉得很酷,自己也跟着学,渐渐的体会了那句话,哥抽的不是烟,是寂寞;大超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,经常口出金句,让人忍俊不禁,佩服他的幽默和自信,用我的话讲,他就是“不知愁”。
“今天去了招聘会,都是一些服务行业的职位,而且都不太看重学历”,他悻悻地说,
“你每天在网上也得坚持投简历”,我边啃着鸭脖,边以过来人的口气跟他讲,
“每天都在投啊,根本没动静,连个初面电话都没有”他有些躁,
“车到山前必有路,咱这不是刚来北京嘛!”我给他打气,
“还真是毕业就是失业啊,那你怎么就找到工作了呢?”他戏谑,
“可能,他们看脸吧”我坏笑。
我白天挺直腰杆迈进写字楼,夜晚猫腰钻进群租屋隔断,日子有条不紊的继续着。经过几次面试挫败后,大超有一天“啪”的一声,往我上铺扔了一个红彤彤的证书,
“这啥玩意儿?”室内灯光昏暗,看不太清楚写的什么,
“哥们儿也是有身份的人了”大超仰脖冲我说,
“你要进军娱乐圈啊?”我打开一瞅,封面印着“演员证”,
“嗯呢,说不定哪天哥出名了呢,要我签名你得抓紧预约啊”
“真的假的,当演员还得有证书?”我是头次听说,
“当然了,这是入门费,100块”他随口一说,
“我去,你可真是有钱烧的慌啊,你咋想的啊”我十分不解,
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当当群众演员也挺好,王宝强不也是群众演员出身么”他很认真,
“行,超哥加油,我等着那一天”我深吸一口烟,脸上露出不屑和尊重并存的复杂表情。
北京的公共交通特别人性化,刷卡4毛一站到底,无数个周末的日子里,我乘坐着公交车漫无目的的浏览中关村、金融街、上地、国贸、望京等主要商务区,一来打发无聊的时间,二来给自己一些慰藉,不能习惯了眼前的苟且,而看不见诗和远方。
从肖家河回唐家岭找小卡时,我还信誓旦旦的指着上地中关村软件园的楼群说,哥将来有一天肯定会在这里工作,你等着!这豪言壮语把自己都感动的头皮发麻,奈何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,我直到移民加拿大之前也没能在那工作。
我这念念不忘,得到的回想是,后来,我每天接送在那里工作的,一个姑娘。
2007年2月,我跟大超拎着编织袋,又挪入了青龙桥附近的一个平房单间,好像是因为大超找到了一份做电路板组装的工作,搬那去对我们两个都近一些。
青龙桥的住处,长什么样子我没有了印象,只是记得下了公交需要走一段废墟,弯弯绕绕到达平房区,估计这些也是在等待拆迁的破旧房子。每日下班后我和大超会拎着几瓶啤酒,盖饭和久久鸭脖,高谈阔论聊聊白天单位的趣事儿,不平事儿,新鲜事儿,追忆一下大学时光,然后潜入网吧,来几场开黑的魔兽争霸澄海3C,或者反恐精英CS,当然必不可少的是多开几个QQ挂机攒时长点亮太阳。大超喜欢在起点看小说,如痴如醉能熬一宿;我则装作天天向上,刷《老友记》,看佟大为马伊利主演的《奋斗》,除了陆涛年纪轻轻赚了两千万还矫情让我觉得太扯,其他剧情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慰藉,比方说里面的一句话:“如果我一辈子穷困,你还会爱我吗?如果你一辈子努力,即使穷困我也还爱你”。艾玛,热泪盈眶,生活还有希望,狠吸一口,掐掉烟头,电脑下机,前台结账,回家睡觉,明天又元气满满。
有好多次,我下班走过废墟,准备钻进小胡同口的时候,总会看到有花枝招展,装扮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同志,眉来眼去仿佛地下党组织在跟我对接头暗号一样,搞得我一脸懵逼,甩一甩刘海扬长而去。后来大超告诉我,那是在拉活儿呢,我幡然醒悟,随即挖苦他懂的真多啊,俩屌丝几句恶俗低级趣味来给暗淡的日子加点料。
2007年3月,我搬到了哪,想不起来了。
2007年4月,跟大超分道扬镳,我搬去了五道口,和大宝上下铺,就在威盛大厦对面的胡同里。大宝也是我们大学同寝的铁哥们,老家是四平的,现在已在宋家庄买了房,我们大学时期就总开他玩笑,觉得他是从四平精神病院跑出来的,但凡一个有正常思想的大学生,都不会在思想政治这堂课上一本正经磕磕巴巴的提问道:“老师,我们学这东西有啥用啊?”全班哄堂爆笑,老师脸都绿了。大宝是爱专研,钻牛角尖的学生,找工作同样如此,不会为了生计委屈自己,而要有情怀有发展才会考虑。
五道口被誉为“宇宙中心”,附近汇集了全国一流的高校学府,是清华,北大,林大,地大,北语,农大等学子们挥霍青春的地方;清华科技园,新浪网易等互联网巨头鳞次栉比,看着就高大上;排队买枣糕是大多人的青春回忆,从步履匆匆的商界精英到喧嚣叫卖的地摊小贩,一流的发型设计室,英语就业培训机构,咖啡厅西餐店,当然最惹人注目的,是那个火车栏杆,栏杆面前,众生平等,无论哪个阶层都得停下脚步,享受片刻的心灵擦拭。
我曾幻想着五道口就是我的人生大幕缓缓拉开的地方,每天清晨从群租房里出门上班,抬头就看到清华科技园,仰望着天价的华清嘉园小区,一边感慨自己的渺小,一边挤上公交车为了生计继续奋斗。
毕业之后需要开始分期还助学贷款了,囊中羞涩兜里窘迫的我,那时是靠着套现和透支信用卡来维持的,从招商银行的信用卡刷出钱来,有一个多月的还款空档期,再从农业银行的信用卡刷出钱去补招行的窟窿,典型的月光一族,根本没有结余给吉林的父亲补贴家用,而父亲则逢人便说,
“我儿子大学生,现在北京上班了”
“哎呀真有出息了,你可算熬出头啦!”
“凑合吧,让他自己闯去吧”
所以逢年过节,倒是我最不愿意回家的时候了,面对亲戚邻里的狂轰乱炸,我一面硬着头皮强颜欢笑打哈哈,一面陷入无奈自责怪自己没能耐,父亲笑得越得意,我心里的愧疚越猛烈。
都说在北京,没搬过五次家,都不足以谈人生,我半年时间搬家六次,或者叫“挪窝”,基本就是因为十分钟可以打包走人,阅房无数,漂泊四方,哪里离公司近,哪里离网吧近,哪里能让我感受到身在大北京,不忘初心去奋斗,我便循着那个方位搬去。更何况纵使回到老家吉林,依然没有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,父亲仍在四处租房漂泊,这个地球上没有一处地方,可以让我游荡的灵魂有片刻的依靠,这种感觉从出生到那时,片刻不离。
2007年6月,我搬到了地质大学旁边的石油大院,在弘彧大厦旁边,又跟大超聚到了一起,还有一帮地质大学的学生们,我和大超住400块的上下铺,此时我毕业已一年。
那屋子原本是个两居室,被隔断成4间,进入大门,正对着就是我们的隔断间,推开我们的门板,嘎吱一声顶到床沿,只能开到半扇,稍微胖点都挤不进去。封闭的空间,做菜的油烟,廉价的香烟,我严重怀疑我的过敏鼻炎就是那几年这样的住宿条件造成的。
大超喜欢周星驰,也时常模仿他的台词,比如那句“你看那个人,好像一条狗啊”。
每天步入公司,是我感受到自己融入北京的时刻。办公室白领,同事一个个朝气蓬勃,我了解测试环境搭建,学习创建测试用例,全英文的文档和办公系统让我觉得自身逼格一下提高好多,每天在压力与动力中摸索和适应着。测试组有个小伙也是本科应届毕业生,气定神闲端坐那里,透漏着一股自信和傲娇,我好多东西都是从他那学来的,包括安装各版本操作系统,备份50多个GHOST镜像,一键还原系统,硬盘分区,调试测试环境等。深入了解后,他是北京本地人,一口地道京腔,能够感受到他的见多识广和淡定自如,与我这种默认自觉低人一等形成了强烈反差,以至于后来我还抱怨过,早知道就报考北京的大学了,即使一个很烂的学校,这4年的北京生活也定能教会我更多东西,让我不至于太自惭形秽。
每当周末休闲的时候,大宝,大超,小代还有我,四个小伙伴重回大学生活时光,在网吧联网魔兽争霸,谁都不服谁,现实里的青铜一碰到鼠标秒变王者,在虚拟的世界里找寻着快乐,反正一人吃饱,全家不饿。
而现实中的王者们与我渐行渐远,基本没什么联系了。我的一位高中女同学,嫁给了一位部队大院的小伙,好像是航天局机构工作,QQ空间看到她的日志那真是幸福满满,刚毕业就找到了如意郎君,两人的家庭条件都很不错,在北京有房有车;一位初中同学的女朋友是北师大的一位博士生,两人情投意合在小西天附近买了房子,着实让人羡慕;一哥们单身贵族,毕业后爸妈给拿了首付,在北京回龙观置办了一套房子,他只需还月供就行;2007年,我的月薪是2500元,而房价早已瞥我一眼,绝尘而去。
“夜晚的北京万家灯火,星星点点中何时才有我的家?”我问大超。
“洗洗睡吧,明天还得上班。”大超白我一眼 “你就不能说点让人高兴的?”
让人高兴的,终于来了,在这个人生阶段,我初遇小花。
初遇爱情
电脑右下角的企鹅一直在闪动,点开后弹出小卡的留言,
“8月份打算去北京周边hiking和桥降,你有时间参加吧?”
“……”
“咋?出去农家院透透气吧。”
“大概多少花费?”我单刀直入的问到,跟小卡,我没必要掩饰自己的捉襟见肘,
“就是火车票和农家乐饭钱,AA制,没多少。”
“都有谁啊?”
“有个老外朋友,有专业的设备,你要是去,咱俩去他那碰个面,熟悉一下装备,我同时上网发帖子问问有没有想一起去的。”
“好,去!”一听到说有老外,我就想着抓紧一切机会练习英语口语,便答应了下来。
8月初的一天晚上下班后,我和小卡到望京的一个高层公寓见个老外Derek,是位酷爱户外,非常专业的美国驴友,他给我们介绍了静力绳,头盔,下降器,坐式安全带,8字环丝扣锁等设备如何使用,专业词汇听的我云里雾里的,小卡则轻车熟路,摩拳擦掌跃跃欲试,最后居然从高层23楼顺着窗户降到地面,我和Derek做他的安全员,一点一点把他放了下去,现在想想真是疯狂,初生牛犊不怕虎,长出犄角反怕狼啊,小卡兴奋的让我也试试,我连连摇头,我胆小怕事,受不了这刺激。
我们出发的日子定在了8月24日,我得知共计有9位年轻人参加,其中包括小卡的两位朋友,一位我们的初中女同学,Derek和他的中国女朋友,我,还有另外两位在水木社区跟帖参加活动的女生。出发的前一天的晚上,我们约了时间见面,跟大家大概讲解行程安排,装备要点,注意事项等。
初见没什么印象了,就是希望活动顺利完成,大家没有受伤情况就好,再就是用心介绍这些装备使用,保证大家的安全。
8月24日,我们如约上路了。
目标地点是珍珠湖风景区,在绿皮火车上,大家兴致盎然的学着玩UNO牌,这是北美的一个纸牌游戏,我已经不记得如何玩了,只是觉得远离城市喧嚣,摆脱生活的浮躁,跑到深山老林呼吸新鲜空气真的是心旷神怡,莫名的心情愉悦。
两位通过论坛报名的姑娘,毕业于中国农业大学,一位特别爱说,一位特别爱笑,这是我对她们的初印象。
跟她是如何开始熟络的,我记不清楚了,第一次听到她清脆爽朗的笑声,就被她的音色吸引住了,声音很脆,偶尔发嗲但不做作,我首先想到的词汇是“黄莺出谷”,其次想到了名曲《夜莺》;笑容总是挂在脸上,无论说啥都能戳中她的笑点,是发自内心的开怀,就好像世间美好总与她环环相扣一样,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心情愉悦。
书上说,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气场,你是什么人,便会吸引什么人,当一个愤世嫉俗悲观自怜的男生,遇到一个乐观开朗随遇而安的女孩,他们的精彩故事,慢慢拉开大幕。
当晚我们宿营在河边,伴着哗啦啦的河流,夜里淅沥沥的下起小雨,早晨起来的时候,凉意袭来让人哆嗦的抖不停。小卡的帐篷半夜进水了,仍无法熄灭他骚动的热情,呼吁大家去旁边的桥上速降,最后7人前去,有2人留守营地。
如果说对她是一见倾心,有点太扯,那是偶像剧里才有的剧情。无奈又落魄的境遇,卑微而傲娇的自尊,还有看不到的未来,让我根本无暇也没资本没心情也没意识去考虑个人情感。
我自告奋勇的首发下去,美其名曰给大家做个表率,现在想想难免有哗众取宠出风头的意思,想不到她们后来也丝毫不惧怕顺利降到桥下。
她喜欢TVB,在自学粤语,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特别专注,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;她喜欢唱歌,音色悦耳动听。我行我素不在乎世人眼光,这种大气的性格是我欠缺的,也是我欣赏的。
风平浪静的日子四平八稳的过着,在公司我也算是轻车熟路,熟悉了工作环境,也适应了生存法则,每天的工作都很充实,激情满满为了明天努力奋斗。偶然有一天听到,我那满脸青春痘的组长要去新加坡了,正在办理工签,公司同意调派到新加坡总部工作,我除了羡慕就是感慨,新加坡啊,我除了“鞭刑”,其他一概不知。同事北京小伙则老气横秋的拍拍我说,加油,好好努力,面包会有的!
回到出租屋,隔壁房间的地质大学小胡约我去弘彧大厦门口撸串,我正好诸多感慨,喝两杯去。夜晚的北京闹市繁华喧嚣,风中弥漫着孜然羊肉的烧烤焦糊味,路边大排档座无虚席,推杯换盏间都在指点江山,高谈阔论。小胡对我总是敬佩信服,俨然把我当成知心大哥哥了,酒过三巡,我一边吹嘘讲述公司的趣事,一边感慨生活的不易,他则梦想着毕业后能自己干一番事业,一边怒骂这操蛋的大学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,我俩你来我往,羡慕着对方。
9月15日,不知道什么契机,我们大家又聚到一起唱卡拉OK,她依旧是心如止水,波澜不惊,唱了很多歌,我记得最清楚的是《红日》,想不到这个外表文静的似水女子,居然喜欢这么激昂励志的歌曲,看那歌词所描绘的不就是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嘛!此次一别,我对这个看似文静,满脸笑容,目光坚定的女生有了莫名的感觉。说也奇怪,上网时总是希望电脑右下角那一闪一闪的是她的QQ头像,并摩拳擦掌的期待着她的新消息。
终于等到了9月29日,我们又相约去密云白河hiking,与首次的犹豫相比,我想我应该是很期待这次的出游,因为得知她也会去。她还是那样爱笑,尤其在她的同事面前又展现了知性的一面,有人拿她开玩笑她会毫不留情怼回去,眼里丝毫容不得半点沙子。这次见面我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,有些婴儿肥,一朵大蘑菇套在头上,呆呆萌萌的,眼神灵气透着坚毅,见到她,我一扫往日的阴郁,仿佛阴暗的角落被照进了一缕阳光,看到的不再只是眼前的苟且,还可以偶尔眺望一下远方。
那时的我可能只是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些好感,还没有意识去正视自己的感情,只是随着集体活动慢慢靠近她,了解她;但越靠近,越了解,越被那笑容治愈,越心神不宁的期待了解她更多。
第一次跟她“亲密”接触,是在10月初的一次旱冰活动上,在北京首钢附近的一个宽敞的溜冰场,听着超级动感的音乐,“呀咿呀咿呀,我们大家一起来”“no no no no no no no no There’s no limit no no no no”“Boom boom boom boom”,这些经典的曲子一响起来,立刻会勾起你对往事的回忆,谁年轻时没点儿故事呢!旱冰我算是首次滑,但冰刀哥们可在行,大庆的四年大学生活,每年冬天的体育课便是冰上运动,待我快速找到滑旱冰的感觉后,发现她正扶着墙边跟闺蜜聊天,我思虑再三,鼓起勇气近身试探的问到:“旱冰场这么大,带你去看看?”她先是一愣,娇羞的瞅一眼闺蜜,便默许并伸出手来。那是我首次碰到她的手,有点凉,让人忍不住想要握紧。
10月中旬,我们陪她一起过生日,包夜唱K,玩杀人游戏,周末大家见面,平常则MSN和QQ闲聊,渐渐的对她了解越来越多,我也越来越把持不住自己,心底的自卑再一次敲打着我:
“每月需要套现信用卡过活的你,有什么资格让这么好的女孩陪你吃苦受累?”
“她跟你一样年轻迷惘,你们哪有什么未来可讲?”
石油大院的花坛上,我蹲坐了4个多小时跟她煲电话粥,不是尬聊,也不是风花雪月,就是有聊不完的话题,风吹的不停的哆嗦也舍不得挂下电话,一想到她,嘴角就不自觉上扬。
后来,我问她为何接受了我,她笑着对我说:“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是10000步,你只要向前跨一步,我便会朝着你的方向走完余下的9999步。”
在这个迷茫的人生路口,我迈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。
无疑,我是幸运的。青春的我们就是看对了眼,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都让彼此赏心悦目,欢笑打闹又撒娇,彼此包容没烦恼。因为她,我似乎也开始热爱这整个世界,噎着泡面都能笑出声,头脑里充斥着对未来的各种畅想和规划,但肯定,从没想过最终会是移民加拿大……
北京爱情故事
2008年6月,我们住到了一起。我告别大超,搬离了石油大院,把她从龙乡小区搬到了紫城家园,在这个被中介隔成五家的三居室里,过起了我们的小日子,月租700。
那些年,我们约三五好友滑雪,穿着情侣鞋逛前门大栅栏,身着情侣衫爬长城,玉渊潭,颐和园,响水湖,月坨岛,翡翠岛等,我们的足迹洒遍了北京的各路公交地铁,旅游景点。“北京欢迎你,有梦想谁都了不起,有勇气就会有奇迹”,我们见证了北京奥运会,切身体会到了祖国的强大并为之骄傲自豪;科技馆,展览馆,动物园,植物园,北海公园,大观园,798,世界公园,圆明园,平日里我们努力工作,周末二人出游,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意犹未尽的踏上回程公交车,她把头倚在我的肩膀上小憩,而我,闻着她的发香,仰望着车窗外的北京,感受着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脸上的一缕缕阳光。
认识她之后,我才知道有个衣服品牌叫做VERO MODA,才知道一毕业她就比我工资高很多,才意识到要为了心爱的女孩努力奋斗,才感受到肩上责任的重量。我开始把头发剪短利索一些,开始奢望有个自己的小窝,开始畅想如何努力才能脱贫,开始从各个角度用有限的认知来窥探这个社会。
跟她在一起后,不用再倒腾信用卡套现来维持生活,刚认识几个月她甚至还帮我还上了助学贷款,我有一种被富婆儿包养的感觉,既幸福又感动,痛下狠心要努力啊,否则怎能对得起她对我毫无保留的信赖和托付呢。
2008年,参加工作一年后,我面试了另外一家芯片公司。这是国内知名的芯片研发公司,由硅谷回国的几位博士创建,员工也都大多是有留学背景的博士,硕士,有1/3的员工是本科,我是其中一个。
“如此高大上的朝阳公司,白领工作,我一定要拿下offer”我暗自给自己打气。
面试我的是一位比我年长的测试经理,她说话慢条斯理,却能够言简意赅。
“简单介绍一下你的工作经验吧”,她笑问。
“你好,我刚刚毕业一年,目前软件测试工程师在职,主要工作职责是测试摄像头的应用程序和驱动程序,与研发人员深入合作,提交软件bug,修复软件缺陷,确保产品质量”,我如数家珍,心里突突的紧张着。
“刚毕业一年,为什么就要跳槽呢?”
我早预料到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,“贵公司是芯片行业翘楚,我目前公司的摄像头产品就是使用你们的芯片,对于产品和软件来讲,我觉得自己比较熟悉,至于为何要跳槽,我实话实说一是觉得芯片是所有产品的灵魂,我希望自己能够学习并且贡献自己的力量,第二是,我谈恋爱了,发现女朋友的薪水比我高不少,我要更加努力工作来提升自己的价值”。
她没想到我会如此坦白,咯咯的笑出声来,后来又问了很多工作相关的问题,搭建测试环境,提交软件缺陷,软件缺陷的生命周期,测试用例管理系统,测试问题提交系统等方面的信息。
“老婆,我被录取啦!” 我像个孩子一样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。
“太棒了你,加油,我看好你~”,她戏谑的,波澜不惊的回复我。
“晚上带你吃大餐去”,水煮鱼,麻辣香锅是我们的标配。
“好啊好啊”,还是很平静。
她性格淡定,如水一般静静的流淌,拥着我一直飘向遥远的地方。
我顺利拿到了工作职位,与此同时,西门子也向我抛来了橄榄枝,工资还比前者还高500块,经过再三考虑,我最终推掉西门子,入职了芯片设计公司,主要原因是软件外包公司将我外派到西门子,而非正式员工,长远来看,我需要踏实一步步前行。
而她为我高兴的同时,没多久也跳槽进入了我梦寐以求的中关村软件园工作,薪水又高我一等,我俩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共同努力着。
在北京,身边的朋友,张三今天买了房,李四摇号中了车牌,王二麻子结婚啦!我们一路走着看着也相信着,正如歌词所讲,那些年我们俩,一直在不断赶路,寻找着出路,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。
这样的生活,也慢慢侵蚀着我的骄傲和耐心,她虽从不曾抱怨,但谈及他人改变时她眼里的羡慕和向往,我如此敏感怎会觉察不出呢?一面是我那不值一提的自尊心,一面是大环境下实难逃避的虚荣心,有相当长一段时间,我看谁都不顺眼,网络泄愤,为自己的无能找各种理由。
“完全靠自己在北京立足的,能找出来几个?”
“你再有能力,你不懂人情世故,你拉不下这个脸来,屁用没有!”
“在北京,连做房奴的机会都不给我”
“该换暂住证了”
“我同事为了孩子上学,在长沙又买了一套房”
“这不还是得爹妈在北京帮忙照顾孩子么”
“你看谁谁谁,家里七大姑八大姨,借钱,解决事儿,把家搞垮离婚了吧”
“不是谁都这么幸运”
“投胎是个技术活儿”
切身经历过社会底层的那种屈辱和成长路上的彷徨,那是难言的绝望,我这人畜无害的品性从小习惯了被蹂躏和奴役,看到的往往是事件的阴暗面,没遇到她之前,甚至曾经看着自己的左手断掌,痛下狠心觉得一了百了得了,虽怀揣着恶魔却未疯癫,我无比幸运,更感激她对我的救赎,感谢她把我的心慢慢捂暖,把她的阳光洒进了我的心田。
贫贱夫妻百事哀,北漂的日子,幸福而又煎熬。
北漂9年,我们几乎每年搬家一个地方,足迹遍布北五环清河附近,龙乡小区-紫城嘉园-清河南镇-二里庄-霍营-安宁庄北里-清缘东里-安宁里南小区-强佑新城,从最初的一个编织袋,到两人的大包小流,每次搬家东西越来越多,房租越来越贵,人越来越暴躁,留下来希望也越来越渺茫。
我们的确是有梦想,可谁能一直靠着梦想过日子?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,贫贱夫妻百事哀,这些古训都被我们生活中遇到的难题一一验证。
龙乡小区,是我们初遇的地点,小区门口街边的麻辣烫和烤串儿,装着我们满满的故事和回忆,多少次送她回家站在楼下我迟迟不愿离去,多少次跟她在小区长椅上聊至深夜意犹未尽,青春,是美好和不知疲倦的。
2009年在紫城嘉园,我们在群租屋里丢了相机和手机,还被黑心中介扣了押金,合租的5家闹到了朝阳区派出所,结果对方中介员工翘着二郎腿笑呵的抽着烟,一看就是这派出所常客儿,民警告诉我们自己在屋子里商量如何解决纠纷,我们硬生生的耗了一个下午也没结果,大家纷纷败下阵来,因为都要上班养家糊口,跟他们耗不过。
2010年在清河南镇,那是一个破旧的独立老房子,下了公交车还要走10分钟左右,她晚上加班很晚的时候我都要等在公交站或者路口,生怕天黑路滑人少出现任何意外,那时还偶尔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载她上下班,那车真正是除了铃铛,其他地方都响。成都美食是我们下班后经常去吃饭的地方,饭后在清景园或清缘里小区遛弯,畅想着几年后可以在那儿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屋。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啊,可就是这么纯粹的梦想支撑着我们一直努力下去。
2011年初,我们结婚了,婚事是姐姐姐夫操办的,大超带着女友,小代,大伟等好朋友也从北京赶到吉林来祝贺。我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,在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,我声泪俱下的用幻灯片给大家讲我们的爱情故事,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,对我家境熟知的老师同学朋友们也是无不动容,现在这个社会,能够嫁给爱情,对很多人来讲是奢侈的。
移路折腾
2011年底,我们住在二里庄两居室的次卧,房租1500块。由于此前我们了解过加拿大魁北克技术移民项目(下文详表),其中有一加分项是,一个孩子加4分,而我们也到了该要孩子的年纪,商量过后提前备孕并顺利怀孕了。
在北医三院验血并告知怀孕之后,我们的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,
“咱得抓紧去妇幼保健院排队建档了,不然以后没法产检”,老婆提醒我,
“好啊,那我就去问问看需要什么文件呗”,我随口答道,
“可人家说,得凌晨带着马扎去排队才有可能排上”
“啊,这么夸张啊”我眉头一皱,
“抓紧吧!”
我经过熬夜奋战,后来终于成功的在海淀区妇幼保健院建立了档案,此后每个月一次的产检,早晨4点我起床骑着电动车去排队挂号,5点放号排到后告诉老婆预约时间,我再骑车到北四环银谷大厦上班,多次见到北四环上车祸现场碎片遍地,心里咒骂“这又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来飙车”。
孕期5个月例行产检,我在诊室外边摆弄手机回复邮件,老婆挺着肚子出来了。
“等下啊,我回复一下客户邮件,马上好”,我低头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,没有留意到老婆的异样,
“医生让我住院”她低着头小声说,
我一震,放下手机扶着她,“啊,有什么问题么?”
老婆再也忍不住,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下来了。“排畸检查结果,说我宫口开了几毫米”
“那是什么意思,他们确定吗?”我还心存侥幸,
“嗯,刚开始医生也不确定,后来把专家请来了,说要住院观察一星期,说不定还要手术”
我一把夺过老婆手中的诊断书,上面的关键字是“宫颈机能不全”,一边告诉自己要安慰老婆,一切有我呢,一边觉得老天爷好残忍,为什么别人生孩子看似那么容易,我们却饱受煎熬。
少不经事的我们,那个时候是提心吊胆愁容满面的,白天我要上班,晚上要去医院陪床谈心宽慰老婆,医生告诉我们说一周后可能要进行宫颈环扎手术来降低流产,早产的风险,老婆边自责边害怕,状态差极了。
上天对我们是眷顾的,一周后再次检查,被告知宫颈恢复到正常长度,不必做手术了,但要卧床保胎休息一个月并给开了假条。我俩长舒了一口气,心里大石头总算落下了。我们谨遵医嘱,给老婆请假一个月养胎,我既侥幸又担忧,小心翼翼的继续坚持着。
“7月是预产期,咱们又得搬家了”,老婆稍有怨气的说着,
“嗯,等过了农历年,我出去看看房源”,我搪塞到,
“我看整租都好贵啊,一个月至少4,5千块钱”,她补充一句,
“我多逛逛同城论坛,问问中介,跑跑房源看看吧,实在不行再贵那也得租啊,带着孩子哪能还合租呢”,我信誓旦旦,
“淘宝买,不放心,在实体店买,又贵,我试试海淘一些婴儿用品吧,奶瓶,奶粉,碗勺,学习筷,牙胶,辅食机等”,她漫不经心的嘟囔着,
“可以先买一些前期必要的,很多东西等宝宝出生了再买也不迟,你多卧床休息,养养身体”,
“做月子怎么办呢,你也就能休一,两周,谁来照顾呢?”,她又问,
“……”我沉默片刻,
“让我再想想看怎么办吧,你别给自己压力太大了”,我只能这样安慰她,我心里确实也不知如何是好。这个世上,我们两人的至亲只有我父亲一人,再能够依靠的就是我的姐姐,但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,这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,让我一时手足无措。
“我产假只能休四个月,之后就得上班了,没有幼儿园收这么小的婴儿,再说我也不放心”,
“哎呀,你就别想啦行不?先把身体调理好比什么都重要”,我强装镇静,挤出笑容给她捏捏肩膀,自己则陷入沉思。
“你的鼻炎怎么又犯了啊,一犯了什么都干不了”,
“没有北京户口,这以后孩子上学怎么办呢”,
“这么忙,你哪还有时间学习英语啊?”
“雅思考了2次了,成绩还是不理想,老公要继续加油哦”
……
在之后的日子里,这样的问题如影随形,反复纠缠着我,困扰着我,如同一颗颗巨石一点点压在我的身子上,我艰难的喘着气。
那个时候,老婆一有时间就逛妈妈论坛,在QQ群里交流,初为人母,有很多知识要学习,孕期的孕酮和雌激素使得情绪不稳定,遇到的各种困难和无助令她脆弱伤感、喜怒不定,再加上对于胎儿的提心吊胆压力紧绷,终于在大年三十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她崩溃大哭,挺着肚子把自己锁在屋里,我近似疯狂的敲门,最后从门上的高窗爬了进去将门打开,只记得她一直在哭,我起初捶打自己,后来也哭的头疼欲裂有气无力,是觉得我俩真的太累了,已不堪重负,这样的日子她若不快乐,我就如同被针扎过的轮胎一样,慢慢的瘪下去了。
2012年的春节万家灯火团聚一堂,而我和老婆则蜗居在次卧里,狠狠的痛哭了一场。
主卧是我大学同学和他女友,他们每次洗完澡弄的浴室地上瓷砖都是水,我担心老婆摔倒,提醒过两次,但后来仍我行我素,再次提醒的时候,同学的女友则直接说了一句:“有能耐你自己整租啊”,我是从来不敢跟人争执的那种人,憋下了这股火气,我开始寻求整租的房源。
2012年6月,在北五环清河附近看了多套房子之后,3300块一个月,我在安宁庄北里租下了一个55平米的两居室,虽然是个暗厅但我们很高兴的搬家入住并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。
我们双方老人只有我父亲,没法照顾月子,我只能首次厚着脸皮打电话把我妈从吉林请过来帮忙,那是这么多年我首次开口求她,原本是觉得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是她的亲孙子,她不必弥补我任何母爱,求她帮忙照顾这30天月子不过分吧。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,姐姐担心关系处不好,也从吉林跑到北京陪我妈一起照顾老婆。7月末,儿子出生了,我们沉浸在获得新生命的喜悦当中,忙并快乐着,20多天后,看到我妈如坐针毡想去大连探访儿子,我给订了从北京到大连的高铁票,走之前,带她逛了天安门,故宫,天坛等景点。出了月子后,父亲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我每天下班火速回家做饭,陪老婆聊天解闷儿,照顾着老婆的产后情绪,同时那也是这么多年首次能把父亲接到身边一起生活,微妙的家庭关系需要我来调节维系。
老婆产假4个月马上结束了,孩子太小父亲根本不敢抱,我们只好在社区请了保姆白天照顾孩子吃喝拉撒,虽然开销很大,我们别无他法。
2013年春节,父亲心疼钱,主动跟我们讲“过了年,就不必请保姆了吧,我给你们带”。就这样,从半岁之后,父亲帮忙带孩子,我和小花白天工作,下班后抓紧做饭做家务,每天要忙到11点之后才能上床休息。
我们一直漂泊在北京,为了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而努力工作着,奋斗着,眼瞅着身边朋友们有的落了户,有的买了房,有的为了孩子上学愁断肠,总觉得这些困难离自己还遥远,虽然困难重重,但我们只管风雨兼程的努力就得了,直到有了孩子之后,才体会到压垮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漫漫移民路
2011年初结婚后,我和老婆的打算是在北京再工作几年挣点钱,大不了回吉林或者陕西生活,这也是很多留不下北京的北漂们的最终出路。
我是一个爱折腾的人,或者说忙碌让我有安全感,至少是个心理安慰。
2008年跟小花相恋后,我觉得技多不压身,发奋图强我捡起《新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》这本书,重新回炉并参加了日语等级考试,结果惨败,毕业后再想高效学习实在是难上加难。
2010年我换了工作,开始跟着一位台湾老板和以前的几位同事,一起办创业公司,同时泡太傻论坛啃英语,考GRE寻思留学美国,红宝书背了又背,基本上止步于abandon这个词,GRE考了两次,铩羽而归,那时的想法就是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单身一个人,要为了心爱的女孩而努力,在北京买房对我们来讲唯一的可能就是中了彩票,可惜我从来也不买彩票。老婆也研究过考北京的公务员,觉得有可能是个出路,结果也是个死胡同。
2011年8月,燥热的天气,我被老婆拉着来到朝阳区的某移民中介宣讲会场,听了关于加拿大魁北克省的技术移民讲座。
“移民,那得需要花多少钱啊!有钱人为了保护财产,达官贵人为了多条后路把家人安置海外,这些事情我在网络上可是见多了,也愤世嫉俗的喷过许多。”
“中介都是骗人的,利用国内外信息差赚你的钱,说的天花乱坠,你交完钱,就是菜板上的鱼肉了!”
“假设我们出去后,能干啥啊?”
这些是我当时的反应和吐槽,但嘴上说归说,身体却无比诚实,为了慰藉自己和老婆,我们查阅了相关的政策和论坛,评估了一下可行性和难度,花费将近2万人民币报名了北京齐进的法语课程。
2011年末,我们租住在二里庄的暗厅次卧里,此时老婆已经怀胎数月,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对未来的恐惧压迫着我们,眼前的苟且变得那么刺痛。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便很少再唱《海阔天空》,认识到在首都已不可能有自己的房子,每天在拥挤的人潮中麻木的等待着公交车,将为人父带来的精神和物质压力,把自己的窘迫和卑微映照的无处遁形。电视剧《蜗居》在那两年热播,懦弱无奈的小贝,在爱情遭遇背叛和现实压力面前,最终选择了放手。雨一直下,他还想着她,泪水混着雨水,浇灭了这个小男人最后的倔强。
那是一年期的周六周日全天课程,我500学时,老婆300学时,周末两天她挺着肚子跟我一起去万泉庄附近的校区上课,午餐就是周边的拉面,盖饭等餐馆解决,夕阳西下我们再一同搭回家的公交,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蜗居的小家。我们并非天赋异禀,只是把那几年别人K歌,追剧,游玩,怨怼的时间,拿来学习法语,给自己充电,虽然我们并不确定这些付出是否有回报。从同样的26个字母开始,我们需要忘却英语,从零开始学习法语发音,那一年我看过很多经典的法国电影,在线收听法语广播,办公室里,公交车上,午夜家中,耳机一直播放着音频资料来磨耳朵。法语,被称为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,前几日当我再次听到由台湾淡江大学杨淑娟老师讲解的《Reflets走遍法国》的前奏时,眼泪竟是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滴。
一段音频,一段视频,记录的是每一个人永远再也回不去的青春。
2012年《北京爱情故事》热播,张译老师把一个穷苦自卑的凤凰男的内心演绎得淋漓尽致,电视剧虽夸张却源于生活,年轻时靠着一口仙气儿能够支撑住,有了老婆孩子后要面对的是柴米油盐,是这个社会自然而然带来的生活压力。
法语500学时完成后,我开始努力备考法语,当时要求TCF或者TEFAQ的考试成绩,我便跟其他的小留学生一样刷题,准备口语语料,提高听力技巧和累积单词量。这个枯燥的学习过程就不必赘述了,可恶的是当时的我开始有过敏性鼻炎的症状,每到周末的时候必然会头晕脑胀,一连十几个喷嚏,眼泪止不住的流,非常的耗费精力。很神奇的是,我如果只是葛优瘫躺在那,症状不会那么惨,只要动身走两步,立马喷嚏不断,还真是应了没有王子的命,却得了王子的病。家务琐事,工作加班,学习任务,未来打算等这些事项一股脑儿压在那逼着我闷头学习,再也没能直起腰来,只有这样才会觉得有盼头。
第一次法语考试,我是在北京语言大学考场,考试细节完全不记得了,成绩没有那么理想,又备战了几个月后,我前往青岛法盟再次考试,最终取得了口语B1,听力B2的TEFAQ成绩,整整一年无休,拿到成绩后火速整理所有公证材料,提交了加拿大魁北克的技术移民。那个时候的移民政策已经开始收紧,对语言要求也越来越高,材料提交过后如石沉大海,4年后我已经身在加拿大的时候,还收到了要求更新法语成绩的补料通知。
2012年7月,老大出生,我们搬到了安宁庄北里的一个两居室里。北京扎根无望,雾霾笼罩,每天无论是加班,家务还是学习, 至少要忙到11点才能休息;哺乳期的老婆需要躲到会议室泵奶冻奶;我则频繁出差加班,像个猴子一样光着屁股对着太阳跳舞,还以为自己天天向上;年迈父亲一个人帮我们照顾孩子,热奶,辅食,吃喝拉撒,每天下班我们俩推开门,屋内角落的尿骚味,孩子脸上结痂的大鼻涕,更换不及时的纸尿裤等触目惊心的场面,一次次的鞭打着我的内心,以至于到了后来,只要孩子是完整的,我们就别无他求了。你可以想象作为一个母亲,老婆的内心感受会是什么样的吗?
孩子出生后,初为人父的我沉浸在喜悦之中,跟老家片警提前打过电话确认工作时间后,我请假连夜从北京赶回吉林。当把户口和孩子的相关证件摆放在片警的面前时,满心喜悦的我,笑容渐渐凝固。
“办不了,孩子上不了你的户口”,片警看完我户口后,头也不抬把证件往外一推,
“啊,为什么呀,我这大老远的从北京赶回来,我……”
“北京赶回来怎么了,该不能落户还是不能落啊,你这不符合政策”民警打断我的话,
“我是土生土长的吉林本地人,大学毕业后户口又从大庆迁回咱吉林,有什么不对的吗?”我有些暴躁了,
“你这户口本只有你一人,为什么你是户主,你不知道吗?”对方反问,
“我不清楚”我支吾到,
“你这户口是挂靠的!”
“挂靠什么意思啊?”我怒问,
民警白了我一眼,“你不是本地常驻人口,@#@¥……&*&*#@”,如今的我已经记不起他说了什么,因为那时的我屈辱,委屈,费解一股脑涌上心头,那一瞬间,孰对孰错对我已经不重要。从小四处漂泊的我又一次感受到被孤立无依无靠,仿佛一棵无根的野草,随着风漫无目的飘落在地球的任何角落,无人理会。
一番周折后,儿子的户口后来落到了陕西,老婆的家乡。
2012年末,我提交了加拿大留学申请,最终以移民倾向和资金不足被拒。截至到那时,我共考了8次雅思考试IELTS,7次G类,一次A类,最终也没达到4个6的成绩,每次考试都是将近1800块的报名费用,焦虑,茫然,困顿,每次考完查成绩,都被现实抽一次耳光,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去备战,结果让人沮丧。每一次的坚持,都离不开老婆的鼓励和陪伴,我才能咬紧牙关走下去。
一边是考试接连受挫,一边是家庭琐事烦心。北京的冬天干冷,父亲带着孩子出去遛弯,回来后嘟囔着从卫生间拿毛巾沾着凉水就往孩子脸上抹,我自己都一激灵;我摸摸儿子裤裆,已经尿湿透了;儿子打个喷嚏,父亲岿然不动继续给喂饭,两行黄鼻涕就饭吃下肚。
……
在那时,已经有了病急乱投医的感觉,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要动手去尝试,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,没有4个6的雅思成绩,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移民项目适合我,凡是能用金钱解决的事情我都解决不了。雇主担保和投资移民都需要金钱支撑,联邦技术移民门槛太高,我踮脚都够不到,各省提名政策飘忽不定,我们已经做好回吉林或者陕西生活从工资过万到月入3000的准备。
2013年,注定是焦躁茫然的一年,孩子还小,还不必考虑上学问题,我们还能在京撑两年。午夜学累了,要不放弃吧;鼻炎又犯了,要不别考了;朋友约吃饭,活在当下得了,还折腾个啥劲儿;远眺灯火通明的北京城,这个城市太美好,我配不上它的繁华。
“回吉林或者西安吧”,我跟老婆商量着,
“实在不行只能这样”老婆稍有不甘的说。
一件痛彻心扉的意外,让我铁定了心要逃离北上广。
2013年,我们搬到了清缘东里,房租4100块人民币。一个普通工作日,我鼻炎犯了,接连打了很多喷嚏头晕脑涨,请假在家硬挺着复习雅思。喂完儿子,父亲推着他在楼道里转圈哄睡,突然我听到哇的一声撕心尖叫,赶紧火速推门查看,
“怎么啦?!”我高声怒吼,
那时父亲还一脸懵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嘟囔着“不知道啊”,
“啊啊啊 啊啊啊啊~”儿子撕心裂肺的哭闹响彻整个楼梯间,
我定睛一瞧,父亲嘴上的香烟没有了烟头,赶紧低头查看,孩子脖颈侧边已经被烫焦,
“你!… 这”我当时怒火中烧,但见父亲无比自责,强压下去火气,赶紧给老婆打电话,收拾一下就下楼打车前往积水潭医院,那一路上,我看着儿子在我怀里抽泣着,我憋屈的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,忙碌的工作,糟糕的身体,乱成一团的家庭琐事,移民的挫败,多年努力不见曙光,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翻江倒海的涌上来,我累了,真的太累了,这所谓的奋斗,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,这一切付出和坚持,对我来讲,不值。
医生定级为二度烫伤,询问情况并包扎处理后跟我说,
“小伙子,你庆幸吧,还好只是烫到了脖颈,要是烟头掉到眼睛上可就毁了!”,
“别责怪你父亲了,他也不容易”
我和老婆一路上没怎么沟通,她并没有责怪父亲,但她越平静,我越自责,我们的生活需要一些改变。
如果说户口事件是一个导火索,是对心灵的一次打击,那这一次烫伤,则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棵稻草。
那疤,至今仍在孩子的脖子上,更是烙在了我的心里。
8次雅思,二次法语,加拿大抛来橄榄枝
2014年,NSNP项目出炉,该项目不需要雅思4个6的约束,而我们早就备齐材料,开放当天就递交了上去,成为了全球150家当中的一家幸运儿被抽中,据说截止前全球至少5000份申请,拿到了省提名后,开始进入联邦申请阶段,这事儿渐渐有眉目了。
2015年,等待办理移民加拿大的过程期间,为了双保险,我又幸运的抢到了新西兰的银蕨签证,这是9个月的工作签证,只要能够找到对口的本职专业工作,就可以申请移民新西兰。6月我辞掉工作,话别同事,满怀希望和忐忑,抱着未知登陆了奥克兰开始找工作。
奥克兰是全世界拥有帆船数量最多的城市,所以又被称为“风帆之都”,是南半球主要的交通航运枢纽,也是南半球最大的港口之一,世界著名的国际大都市。
海外漂泊,和北京漂泊的心境几乎是完全一样的,对一切充满好奇和渴望,又对自己能力没有信心,对未来充满期望但又忧心忡忡,不同的是,毕竟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,少了年少轻狂无所畏惧怼天怼地怼空气,多了一丝畏惧患得患失。
在奥克兰,我结识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朋友们,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,各自精彩着,他们大多是在国内工作10年左右的百度、惠普、华为、IBM、阿里、京东、Oracle、腾讯、爱立信等公司的华人同胞。
“为啥这些国内的精英人才削尖脑袋非要出来呢?” 老婆问我,
“这就是围城吧”我想了想,说。
书上读过一句话,“肩上挑着担子,头上顶着责任,怀里揣着梦想,脚步疲于奔命,不能停,不敢停。”
在奥克兰的两个多月,我面试过两家公司失败告终,买了人生第一辆二手车,结果刚提车就把一个大皮卡剐蹭了,心情无比压抑。新西兰是左侧行驶,跟我们的驾驶习惯正好相反,而我在国内拿到驾照后,总共算上有大概半个月的驾驶经验,跟朋友在车行相约,提车后我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,毕竟这是我人生第一台汽车,摩拳擦掌就想上路试试。
熟悉完回家的路线后,我硬着头皮上路了,一切正常,在一个Y字形的停牌路口等待主路车辆先行通过后,我左右观察没车,一脚油门就往右拐了,等我快要进入主路的时候,突然发现左侧一辆皮卡车疾驰而过,我的左车灯蹭到了它的右侧轮毂,当时暗念一句,“完了”,靠边停车后有些麻爪了,首次出车祸自然慌乱应对,责怪自己逞强上路,悔不该急于得瑟,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我都觉得自己太怂了。
没钱没底气,所以没脾气。
好友帮忙把车开回我租住在小屋子里,是个4人间的上下铺,阴冷潮湿,强烈的挫败感让我丧失了自信,找工作并不顺利,刚提车就撞车,身边的移友的经济条件,个人能力都比我强很多,我一度陷入了厚此薄彼的懊悔中。
“老公,今天有面试机会吗?”微信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,
“没有,老外办事效率太低了”我埋怨着,
“别着急,慢慢来,说不定很快就时来运转了”老婆安慰着,
“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?”她故意卖关子,
“不会是加拿大签证下来了吧?”我眼睛一亮,
“是啊,我今天收到大信封啦!!!”老婆放声大笑,好久没听到她那无忧无虑的笑声了。
眼前的生活已是一片狼藉,突降这么一个定心丸,顿时将我往日的阴郁一扫而光。在多方压力下,我们坚持折腾了四年,现如今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,那一刻,除了兴奋,更多的是感动,是希望。
2015年9月,加拿大PR大信封到手,10月末我们一家三口登陆了Nova Scotia省的Halifax。
今天是2025年7月1日,我在加拿大已经生活快10年了,前些日子刚刚续签了PR卡,开启下一个五年生活。回想这一切,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,而如今的我们,是拥有一个房子,两台车,三个孩子,四个卧室的五口之家,我们仍然在不懈努力着,正如所有北漂的朋友们一样。五年过去,我在北京的朋友们,也都继续着自己的生活,有的离开了北京回了老家,有的付了首付款买了房,有的抽到了车牌也买了车,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和生活而奋斗着。
现在回想起来,初到加拿大的前两个月,忙碌和兴奋占据了大块时间,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憧憬,每一件事情看上去似乎都那么美好,毕竟多年努力得偿所愿,无论前路如何都乐于去迎接挑战,就如同当年拎着编织袋毅然决然成为北漂一样,只因心中有梦想,虽然不能笃定能够美梦成真,但前方有希望,对我来讲就是好的。
新移民登陆,要办理的事项有很多,倒时差的状态强打精神要去超市购物,要尽快找到长租住处并完成搬家,租车,办理银行卡,医保卡,手机卡等,给孩子联系幼儿园,更新简历开始找工作,报名英语课程培训,熟悉所有生活细节,比如搭乘公交车,查看路牌,考驾照,买车等等事项,真的是细思极恐。
现在还有网友问我,移民加拿大后感受到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?我仔细想了想,对我来讲是“心态”。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,举目无亲,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,新饮食,新语言,新习俗,以及新的人和事物,这种文化的冲击会严重影响一个人的想法,情绪和身心,但无论如何,现实都逼着自己去适应这个崭新而陌生的社会,多重文化冲击扑面而来,会让你在不同的阶段感受到烦躁、忧伤或愤慨,还有诧异和惊喜,当然这个过程当中有的人战胜了自己,有的人心态崩溃了,有的人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,有的人则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土壤。
2016年1月,我被一家广播设备公司录取,职位是软件测试技术员,虽是初级职位,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机会,努力工作了一年后,老婆远程面试拿下了渥太华某网络公司的职位,我毅然决然辞掉工作举家搬迁来到了渥太华。
2017年2月,我们驱车1500公里,所有家当都挤在一台车里, 从哈利法克斯搬到了渥太华。
2017年5月,我在一场招聘会上被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录取,从此我们一家又恢复了双IT的局面,这跟我们在北京的境遇一样。唯一不同的是,我想都没敢想的买房一事,在加拿大变成了现实,我们通过银行评估,最终以5%的首付款购置了现在的独立屋。
2017年11月,我们一家三口搬进了新家。
2018年6月,二儿子平安出生;
2020年4月,三女儿在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期间,平安出生。
我们夫妻二人,无论物质还是精神上,无老可啃,新冠疫情爆发前,父亲在加拿大生活了一年半左右,现在吉林市姐姐家中。这一切,我们没有父母支撑,没有亲友指路,只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,旁人指指点点,心中虽有彷徨,脚下从未停歇,风雨兼程赶在生存的路上。
故乡容不下肉身,他乡容不下灵魂,若能一世安稳,谁愿颠沛流离,这一路陪伴,不倾城,不倾国,却倾你我所有,从幼时劈柴喂马,到今天浪迹天涯,生活虽苦,还好她甜。
这一路风雨,让我对过往的生活有了更深入的思考,移民并不意味着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,无论我们漂向何方,烦恼和忧愁如影随形,全在于我们如何理性看待。
我在加拿大面试第一份工作时,面试经理问,
“Why do you move to Halifax?”(你为什么选择哈法这个小城市?)
“To be honest, I am trying to pursue my inner peace.”(坦白讲,我在追求自己的内心平和)。
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愿所有人都跟一棵小草一样,迎风飘扬,任凭风吹雨打,仍然笑对人生。
- 作者:江小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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